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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撐腰(兩更合一)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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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氏慢慢地撚動著手裏的紫檀木佛珠,不動聲色地對著一旁的小賀氏使了個眼色。

小賀氏立刻就意會,便欠了欠身道:“父親,紜姐兒一去秋獵這麽久,家不可一日無主,這府裏的內務又該誰來管?”

端木憲捋了捋下頷的胡須,面露沈思之色。

這府裏的事務確實麻煩,本來他也不想讓端木紜去獵宮的,畢竟府裏現在離不開她。

但是端木紜已經及笄,性子又一向是有主意的,對於她的親事,端木憲還是希望能以她自己看中為主,秋獵時,勳貴世家的不少子弟都會隨行,歷來都是兒女相看的大好機會。

至於賀氏,瞧之前賀氏對端木紜笄禮的態度,端木憲就知道她是靠不住的,怎麽也不敢把端木紜的親事托付給她。

端木憲沈吟著看向了端木紜問道:“紜姐兒,你怎麽看?”

端木紜自然也看出了賀氏和小賀氏的用意,柳葉眼中眸光微閃,唇角微翹。

她也從來不是為了一點臉面寧願要讓自己吃虧的人,心裏一下子就有了主意,含笑道:“祖父,不如讓莫姨娘管上幾日吧。”

什麽?!讓端木朝的二房莫姨娘管中饋?!小賀氏臉色霎時就變了,整個人差點沒跳起來。

端木紜對於小賀氏的氣憤視若無睹,神情平靜地繼續對端木憲道:“祖父,張嬤嬤這一年來一直幫著我一起管著府裏的內務,就讓她留著,協助莫姨娘,左右不過半個多月,想來沒什麽問題的。”

端木憲對於端木紜做事一向放心,立刻就點頭同意了。

小賀氏聞言,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心頭的怒火就像是野火灼燒那漫山遍野的野草越燒越旺,憤憤不平:自打莫姨娘那賤人過門,自己去了一趟皇覺寺後,如今端木朝與那賤人如膠似漆,對她言聽計從。

任自己回府後,使盡千般手段萬般功夫,也沒能挽回一分……現在無論是二房還是府中,已經快沒她站的位置了。

現在,自己還活著呢,卻讓莫姨娘來管內宅,這傳揚出來,自己算什麽,府外的人怕不以為自己不賢不孝才會被一個卑賤的妾壓在下面。

小賀氏越想越覺得自己委屈,拿著一方帕子擦了擦眼角,委委屈屈地手道:“父親,母親,兒媳是正妻,莫姨娘是二房,說來終究是妾,哪有府裏讓妾室管著中饋的道理……這讓兒媳以後要怎麽做人,以後其他府邸的夫人又會怎麽看待兒媳?”

說著,小賀氏惡狠狠地瞪向了端木紜,眸中射出雄雄怒火,斥道:“紜姐兒,你出這種主意可是要攪得府裏妻妾不分?真是目無尊長、其心不軌!”

端木紜挺直腰板端莊地坐在椅子上,神情淡淡,優雅地飲著手裏的熱茶。

“啪!”

端木憲的臉色越來越陰沈,重重地放下手的茶盅,那清亮刺耳的撞擊聲嚇得小賀氏一驚,瞬間噤聲。

端木憲目光如劍地看向了小賀氏,冷冷地說道:“我還沒死,這個府裏還由不得你來做主!我看你才是目無尊長!”端木憲對於這個目光短淺、心胸狹隘的二兒媳委實是看不上眼,要不是為了長孫端木珩,他真恨不得休了她。

他的聲音並不響亮,卻是字字擲地有聲,四周的氣氛瞬間一凝,氣溫好似陡然間下降了不少,一下子進入寒冬。

屋子裏的其他人皆是面面相覷,神情各異,有的暗道果然,有的面露嘲諷,有的只當看好戲,有的如端木綺替小賀氏暗暗抱屈……

“……”小賀氏面色一白,嘴巴張張合合,卻不敢再說了。

她目光下垂,盯著那光鑒如鏡的青石板地面,心頭的怒火不熄反漲,越發覺得憋屈了,既怪兒女,也怪賀氏,更怪老爺端木朝,他們一個個都不肯為她說話,幫她做主。

無論小賀氏心裏怎麽想,有端木憲拍板,這件事就這麽定下了。

不過,東次間裏的氣氛變得有些怪異,其他各房的人也沒心思再留下去,一個個紛紛借故告退,沒一會兒,屋子裏就空了大半。

端木紜和端木緋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也起身告退,臨走前,端木紜似是想到了什麽,擡眼看向了賀氏,得體地問道:“我聽說祖母明日要去衛國公府,可要我讓人準備馬車?”

端木紜笑吟吟地看著幾步外的賀氏,她知道衛國公府對她的意圖,對於賀氏屢屢和衛國公府接觸有些嗤之以鼻,這才故意在端木憲的面前說了此事。

端木憲神色微冷地看向賀氏,雖然什麽也沒說,但是那眼神中的冷然已經足以讓賀氏看出他的不悅。

賀氏臉色微變,急忙解釋道:“老太爺,是衛國公夫人請我去過府小坐,衛國公府的地位在朝中地位超然,衛國公更是深受皇上信任,十幾年如一日……依我看,與衛國公府交好對老太爺也有利無害。”

端木憲沈默了,瞇眼看著身旁的賀氏,沈默蔓延,也讓賀氏的心一點點地提了起來,幾乎是有些坐立不安了。

須臾,端木憲終於沈聲開口道:“阿敏,上次就是因為你自作主張,害得上天降罪。”他嘆了口氣,語含深意地說道,“你好自為之。”

端木緋默默垂眸,睫毛微顫,覺得端木憲不愧是老狐貍,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真是恰到好處,讓她自愧不如啊。

賀氏卻是瞬間仿佛被澆了一桶冰水似的,想起了年初上天降罪的事,狠狠地打了個冷顫。她飛快地撚動著手裏的佛珠,手指微顫,暗暗念著阿彌陀佛,心裏有些怕了。

端木紜和端木緋沒再說話,也沒再看賀氏,直接手牽著手退下了。

端木緋從頭到尾都是笑瞇瞇的,一點也沒為端木紜感到擔憂。她的姐姐她最清楚,才不是一個會忍氣吞聲的人呢。

外面的天色已經完暗了下來,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圓,灑下清冷的銀色月光為姐妹倆照亮了前路……

天上,繁星竊竊私語;地上,姐妹倆說說笑笑,一會兒說小馬駒,一會兒說秋獵。

秋獵在十月,距今還有大半個月。  因為到時候需要莫姨娘管一段時間的內務,所以,從次日起,端木紜處理內務的時候,會把莫姨娘也叫來一起。

莫姨娘是禮部右侍郎家的庶女。

她自己的姨娘早逝,從小就養在嫡母莫夫人的膝下,她也一心討好、侍奉嫡母,得了嫡母的幾分真心,所以,她雖然因為替祖父祖母守孝而誤了花期,但嫡母也為她挑了端木家這樣門風清正的好人家。

莫姨娘也是個知好歹的,感激端木紜給她的機會。她心知一旦自己管起中饋,哪怕只有短短半個月,在府裏的地位也能提高不少,以後府裏上下也會多敬她一分,對她而言,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接下來,端木紜更忙了,不僅要帶著莫姨娘管中饋,還要準備著出行的事宜,端木緋繼續過著睡飽吃好的悠閑日子,閑來帶著兩匹小馬駒在府裏的馬場裏溜達嬉戲。

九月的端木家分外忙碌,連賀氏和小賀氏婆媳倆也像陀螺似的忙得腳不沾地,忙著關註端木綺和賀令依的功課,忙著替二人趕制新衣,本來賀氏是想請金師傅的,但是玉錦樓這兩個月在京中越發如日中天,各府都捧著銀子排隊請金師傅定制禮服,早已經排到了年底,所以金師傅只能婉拒了賀氏,這讓賀氏有點下不來臉,覺得玉錦樓真是不識擡舉。

反正賀氏也並非是非玉錦樓不可,轉而去找了京中著名的蔡氏繡莊制衣,又給兩個姑娘都定制了首飾等等。

九月中下旬,在習習秋風中,樹葉一點點地染成了金黃色,京城的天氣也漸漸幹涼,端木緋巴不得天天躲在家裏,不過,天不從人願,九月二十七日一早,馬車就載著她從端木家出發往皇宮方向去了。

馬車裏,與她一起的還有賀氏、端木綺和賀令依。

“啊——”端木緋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大眼睛,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覺得眼皮沈甸甸的,真恨不得現在就讓車夫送她回府睡個回籠覺。為了進宮,她比平日裏足足早起了一個時辰。

坐在端木緋對面的賀氏神情覆雜地看著她,那雙精明的眼眸中掠過一道古怪的光芒。

一個多月前,她帶端木綺和賀令依進了宮,想讓端木貴妃從中挑一個給涵星做伴讀。

賀氏想得很好,但端木貴妃卻沒有應下,只說晚些日子會叫些貴女進宮,再給涵星好好挑兩個伴讀,還說到時候端木綺和賀令依也可以來。

這些日子來,賀氏特意讓閨學的先生給兩人加強了功課,又請了嬤嬤學了宮中的禮儀,方方面面都精心準備了,沒想到,昨天端木貴妃派親信傳來口諭,說是讓端木緋也一起進宮。

莫非女兒還是想選端木緋當涵星的伴讀?賀氏眉心微蹙,捏住了手裏的佛珠,眼神也隨之沈了下來。

賀氏身旁的賀令依卻有些心神不寧,不時地挑開窗簾,朝皇宮的方向望去,眸中似期盼,似緊張,又似嬌羞。

端木緋又秀氣地打了個哈欠,心裏覺得早起什麽的,實在是太折磨人了,等今天從宮裏回去後,她一定要好好補個眠。

就在端木緋的哈欠連連聲中,馬車來到了宮門外,端木貴妃派來的嬤嬤已經候在了那裏,領著賀氏去了端木貴妃的鐘粹宮。

鐘粹宮裏此刻十分熱鬧,才到正殿門口,賀氏已經聽到東偏殿的方向傳來少女們清脆的聲音,宛如山澗清澈的溪流般流淌著。

“端木太夫人請。”嬤嬤在前方打簾,領著賀氏一行人魚貫而入。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熏香,角落裏一個青銅三角雕麒麟香爐升起裊裊青煙,香味中夾雜著絲絲縷縷的菊香。

著一襲石榴紅纏枝菊花紋刻絲褙子的端木貴妃正坐在一張紫檀木嵌雲母羅漢床上,兩邊坐了四五個正值金釵、豆蔻年華的少女。

賀氏、端木緋一行人的到來,引得殿內端木貴妃等人都齊刷刷地朝她們望了過去。

端木貴妃眸光一閃,有些驚訝賀氏也來了,她本來只是讓幾個小姑娘自己來。知母莫若女,端木貴妃稍微一想,就心領神會了。

母親這是想讓自己至少留下一個呢,哎,母親年紀越大,就越有些糊塗了。端木貴妃心裏微微嘆息著。

對於皇子公主而言,擇伴讀是為了得助力,除非是端木緋,不然端木貴妃是不想從端木家或者賀家擇伴讀的。

“見過貴妃娘娘。”賀氏、端木緋一行人紛紛給端木貴妃行了禮。

“母親多禮了。”端木貴妃不動聲色地笑道,接著又讓三個小姑娘也都起身,然後道,“涵星馬上也該下學了,玲瓏,你帶著姑娘們去禦花園玩耍吧。”

“是,貴妃娘娘。”一個圓臉的青衣宮女立刻屈膝領命。

端木緋也跟著這些姑娘們一起去了,姑娘們說說笑笑地跟著宮女玲瓏離開了鐘粹宮,一直來到禦花園的汀蘭水榭中。

端木緋隨意地在水榭中找了個臨湖的扶欄長椅坐下,懶洋洋地餵起魚來,秋天的金魚長得愈發膘肥體壯,不過身子倒是靈活得很,一個個爭先恐後地甩著蝴蝶般的魚尾爭搶著魚食。

其他幾個小姑娘交投接耳地竊竊私語著,朝端木緋和端木綺的方向張望了幾眼,跟著她們就朝端木緋走了過來。

其中一個翠衣姑娘優雅地對著端木緋福了福,笑吟吟地與她搭話道:“端木四姑娘,別來無恙?”

端木緋看著對方娟秀的小臉也想了起來,欠了欠身回禮:“趙姑娘。”

“趙姑娘,你認得端木四姑娘?”一位粉衣姑娘好奇地問了一句。

那位趙姑娘有些意外端木緋還記得自己,臉上的笑容更濃,忙又道:“我不過是在今年四月的凝露會與端木四姑娘有一面之緣,當時我曾有幸聽端木四姑娘彈奏一曲《花開花落》,甚為嘆服。”

她身旁的三位姑娘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這位端木四姑娘以及那位端木二姑娘都是四公主涵星的表姐妹,今天既然特意進宮,顯然也是為了伴讀的位置。以端木家與貴妃的關系,再憑借這位端木四姑娘出眾的琴藝和棋藝,想來肯定會占去其中一個伴讀的名額。

也就是說,她們剩下的人就要爭取這最後一個名額了。

想著,幾位姑娘的神色間就隱隱透出幾分緊張,她們來找端木緋說話,一方面是想與未來的同窗示好,一方面也是想借機探探四公主的性情。

那趙姑娘定了定神,笑著又道:“我記得姑娘當時是與四公主殿下一起去凝露會的……”

她不動聲色地想把話題帶到涵星身上,就在這時,後面傳來宮女恭敬的行禮聲:“見過大皇子殿下。”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讓水榭裏瞬間就靜了一靜,好幾道目光都齊刷刷地循聲水榭外望去。眾人的神色各異,有的好奇,有的期待,有的眸生異彩,有的從容隨意……

水榭外一棵火紅的楓樹下,著一襲金黃色蟒袍的大皇子慕祐顯負手而立,身形挺拔如修竹,高貴優雅。

水榭裏的幾個小姑娘包括端木緋都紛紛起身,出了水榭給慕祐顯屈膝請安:“參見大皇子殿下。”

“不必多禮。”慕祐顯溫和地擡了擡手,目光飛快地朝四周看了一圈,卻沒見他心心念念的那道倩影,心裏有些失望:紜表妹沒有來啊。

慕祐顯的眸子微微黯然,沒有註意到那幾位姑娘中射出了兩道灼灼的目光。

賀令依如玉的臉頰上泛著一片紅霞,唇角微微翹起,目若秋水地盯著慕祐顯那俊朗的側臉。

他穿了一件金黃色蟒紋織金刻絲錦袍,腰環白玉帶,腰帶上配著一個環形雕龍玉佩,肩上還散落著一片紅色的楓葉……

賀令依盯著他左肩上的那片楓葉,忍不住上前了半步,想提醒他,更想擡手替他拂去……

這時,慕祐顯也動了,往另一個方向上前了兩步,微微一笑,道:“緋表妹,你好久沒進宮了,四皇妹可想你了,以後你可要常來玩兒。”

慕祐顯也知道母妃要替涵星挑伴讀,心裏也希望端木緋能來,這樣,說不定端木紜也會偶爾隨她一起進宮……

想著,慕祐顯的眸子就亮了亮,一臉期盼地看著端木緋。

聽著大皇子話裏話外的意思分明是支持端木緋進宮當伴讀,趙姑娘等幾位姑娘不禁心道果然,暗暗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而賀令依卻是面色微變,一雙白皙的素手不知覺地絞著手裏的帕子。如果她不能當伴讀,那她以後能看到大皇子的機會幾乎是微乎其微了……

端木緋只作不知地笑得天真爛漫,歪著螓首看著慕祐顯道:“表哥,等秋獵的時候,我就可以和涵星表姐好好玩了。”

慕祐顯也沒多說什麽,畢竟涵星的伴讀自有貴妃和涵星自己來挑選,只笑吟吟地讓端木緋與端木綺一起好好玩,又吩咐宮女們好生伺候,然後就離去了。

端木緋又回了水榭中坐下,幾位姑娘恭送慕祐顯,彼此交換著眼神,誰也沒註意到一旁的宮女玲瓏正暗暗打量著每一位姑娘的神情舉止,眸光閃爍,卻是不動聲色,從頭到尾恭敬有禮。

微涼的秋風陣陣拂面而來,姑娘們或是賞楓,或是餵魚,或是閑聊,或是心神恍惚……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位趙姑娘忽然朝某個方向叫了一聲:“四公主殿下。”

她這一叫,姑娘們皆是精神一振,腰桿也隨之挺得筆直,心知接下來才是今天的重頭戲,四公主對她們的觀感將決定她們今天到底能不能心想事成。

水榭中的氣氛在瞬間變得凝重起來,姑娘們之間原本輕松和諧的氛圍也一下子變了,仿佛有一道道無形的隔膜將她們彼此分隔開了,又似乎她們在這短短一息時間內,自友變敵。

涵星今天穿了一件煙霞紅金菊紋樣對襟褙子,裏頭搭配一件水紅色緞面立領偏襟襖子,下面是一條玫粉色的繡花馬面裙,一身鮮艷的衣裙明麗動人,又帶著公主獨有的驕矜貴氣。

“四公主殿下。”眾女紛紛給涵星行了禮,端木綺和端木緋也以表姐妹的身份行了個半禮。

涵星顯然剛從閨學那邊回來,身上還帶著一股淡淡的墨香,她落落大方地受了禮,與端木綺、賀令依以及之前在凝露會上有過一面之緣的趙姑娘稍微多寒暄了兩句,就拉著端木緋的小手快步往通往清芷水榭的水廊上走去,一副她們要說悄悄話的樣子。

其他幾位姑娘看著二人的背影,眸色微沈,卻也不敢不識趣地上前打擾。

兩個小姑娘倚靠著水廊上的扶欄,俯首看著下方湖水中的鯉魚,那些魚兒似乎知道剛才餵魚的小姑娘來了,皆是尾隨而至。

“緋表妹,你覺得怎麽樣?”涵星看著那湖面中不甘寂寞地從水下一躍而起,又撲騰地掉入水中的金魚,忍俊不禁地笑了。

涵星說得意味不明,不知是在說魚,還是在說別的什麽,端木緋卻似乎明白了,彎著嘴角笑了笑,指了指汀蘭水榭的方向,隨意地點了點兩三人,沒頭沒尾地說道:“……可以看看。”

涵星轉頭朝端木緋看來,眼神怔怔,端木緋看著她笑容更深,笑吟吟地接著道:“還有……”

二人的低語聲在那魚兒的“撲騰”聲與湖面的秋風交錯中,低若蚊吟。

涵星一眨不眨地盯著端木緋,眼底似是浮現一抹水光,忽然,她動了,毫無預警地抱住端木緋纖細的肩膀。

她把下巴擱在端木緋的右肩上,在她的耳朵旁,輕聲嘀咕道:“緋表妹,你什麽都好,就一點不好!”就是不肯來當她的伴讀!

涵星的話沒說白,但是端木緋已經明白了,一本正經地說道:“涵星表姐,十九美挺好的。太完美了,會遭人嫉恨的!”

“噗嗤!”

涵星怔了怔後,被端木緋逗得是捧腹大笑,清脆如銀鈴的笑聲在湖面上彌漫開去,讓她剛才的那一瞬的惆悵感慨一掃而空。

端木緋一臉無辜地看著涵星,她明明很正經啊,怎麽涵星好像她說了什麽笑話似的。

水榭裏的姑娘本來就在留意涵星與端木緋那邊的動靜,此刻皆是聞聲望去,神情各異。

涵星很快就挽著端木緋回了汀蘭水榭,玲瓏已經讓宮女們上了瓜果茶點,空氣裏彌漫著清雅的茶香。

眾女如眾星拱月般簇擁涵星坐了下來,涵星隨意地先與那趙姑娘攀談:“趙姑娘,你平日裏都喜歡做什麽?”

趙姑娘心下一喜,知道這是自己的機會,忙回道:“殿下,我平日裏除了喜歡寫字外,還喜歡騎馬、打馬球。”趙姑娘的家裏早就打聽過了,四公主平日裏除了在閨學上課外,也喜歡跟幾位皇子去騎騎馬、打打馬球什麽的。

她故意對琴棋這些略過不提,反正在這兩方面上,她怎麽也不可能比得過那位端木四姑娘,那自然要強調自己的優勢。

果然是武將人家的姑娘!一旁的粉衣姑娘心裏有些不以為然,臉上還是笑盈盈的,抓住機會接口道:“原來趙姑娘也喜歡寫字,不知道趙姑娘喜歡什麽字體,我平日裏最愛寫衛夫人的簪花小楷了。”

其他姑娘也就著“字”為話題,你一言我一語地笑著攀談。

她們說得熱鬧,憑欄而坐的端木緋卻然沒有加入的意思,臨近正午,太陽高懸,陽光暖烘烘地灑在她身上,曬得她的瞌睡蟲又爬了出來,迷糊地倚在在欄邊,半夢半醒,眼神不知不覺中就恍惚了……

她的頭一點點地垂了下去,又突然打了個激靈,猛地清醒了過來,卻發現水榭裏空了。

端木緋揉了揉眼睛,幾乎以為在做夢,朝四周望了半圈,才發現眾人都出水榭去迎端木貴妃了。

端木緋揉了揉嘴角,確定臉頰上是幹幹凈凈的,就站起身來,撫了撫衣裙後,不緊不慢地朝水榭外走去。

“參見貴妃娘娘。”幾位姑娘們齊聲給端木貴妃行禮,又迎著端木貴妃進了水榭坐下。

端木貴妃捧起一個粉彩茶盅,優雅地輕啜了一口茶水,那染成紅艷艷的石榴紅色的指甲修剪得十分漂亮,端著茶盅的紅酥手說不出得明艷奪目。

“涵星,”端木貴妃笑著看著身旁的涵星隨口問道,“你們剛剛聊什麽了?”

涵星就答道:“兒臣與幾位姑娘聊了會兒寫字。”

“見字如見人。”端木貴妃似有感慨地說道,“不如大夥兒每人寫幾個字讓本宮瞧瞧。”

姑娘們均是肅然,知道這應該是端木貴妃出的考題了。擅書法的姑娘欣喜不已,不擅書法的姑娘則暗自懊惱,早知道剛才就不說寫字了,把話題繞到畫、琴和棋也好啊。

筆墨紙硯的什麽的,其實早就準備好了,端木貴妃一提,玲瓏就立刻命宮女鋪紙磨墨,茶香中很快又多了淡淡的墨香與紙香。

那粉衣姑娘第一個落落大方地起身,福了福道:“貴妃娘娘,那臣女就先獻醜了。”

粉衣姑娘走到水榭西邊的一張紅木雕菊紋大書桌前,從筆架上選了一支小楷狼毫,略一沈吟後,就默寫了一首詠菊詩,一手簪花小楷柔美清麗,顯然有好些年的功底了,得了端木貴妃一聲“好字”的誇獎。

可涵星卻是神情淡淡,只給了兩個字“不錯”。

涵星覺得自己還算是客氣了,比起端木緋的那手簪花小楷,這位姑娘的字還差得遠呢。

接下來,其他姑娘也紛紛上前,有的寫對聯,有的寫了段文章,也有的別出心裁,寫了字後,又以墨彩畫了一枝秋菊。

涵星始終有些意興闌珊,與端木緋給她畫的那條裙子相比,這幅墨菊有形無骨,真正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唔,說來她的那條裙子也差不多制好了。

“啊!我的……”

一聲少女低低的驚呼聲把魂飛天外的涵星喚醒了過來,涵星眨了眨眼,循聲望去,端木貴妃和其他幾位姑娘也看了過去,目光都落在在那個面露驚慌之色的粉衣姑娘身上。

粉衣姑娘捏了捏帕子,遲疑了一瞬後,緩緩地站起身來,方才道:“貴妃娘娘,四公主殿下,請恕臣女失禮。臣女剛剛發現自己的玉佩不知何時遺失了……”

四周的其他姑娘不由面面相覷,坐在粉衣姑娘左手邊的藍衣姑娘出聲道:“房姑娘,可是你系在腰帶上的一塊月牙形玉佩?我記得之前你剛抵達水榭時,那塊玉佩還在……”

另一位黃衣姑娘也是點頭,回憶著道:“好像剛才去迎接貴妃娘娘的時候,玉佩已經不在房姑娘的腰上了!”

幾個姑娘努力地回想著,藍衣姑娘歪了歪螓首,似乎回想起了什麽,朝某個方向望了過去,脫口道:“端木四姑娘,我記得貴妃娘娘抵達前,你似乎坐在房姑娘身旁吧?”

一時間,眾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看向了端木緋。

房姑娘那俏麗的臉龐上有些覆雜,抿了抿小嘴,似是欲言又止,跟著,她近乎小心翼翼地問道,“端木四姑娘,不知道你可有看到我的玉佩?”

她話音落下後,水榭裏靜了下來,沈默蔓延,時間似乎凝固了。

“房姑娘。”端木緋勾唇笑了,精致的眉眼彎成了可愛的月牙兒,她伸手從自己腰側的荷包裏摸出了一塊月牙形的雕雀白玉佩,將玉佩上的紅繩掛在她的白生生的中指上,那塊玉佩隨之垂落在半空中,來回地微微搖晃著……

“可是這塊玉佩嗎?”端木緋把小臉往那位房姑娘那邊湊了湊,笑瞇瞇地問道。

剎那間,眾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這塊月牙玉佩上,好幾人都想了起來,這塊月牙玉佩應該就是房姑娘的玉佩。

可是,房姑娘的玉佩怎麽會在端木四姑娘的荷包裏?!

房姑娘盯著掛在端木緋指間的那塊月牙玉佩,臉色微僵,瞳孔猛縮。

很快,她又溫婉地一笑,柔聲道:“端木四姑娘,若是姑娘喜歡這玉佩,我可以送姑娘一塊更好的,但是,這塊玉佩是我過世的祖母贈與我的,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四周的氣氛隨和房姑娘的一字字一句句變得越發詭異起來,仿佛方才一直縈繞眾人心頭且呼之欲出的答案終於沖破了水面。

房姑娘這是懷疑……不,應該說“指責”端木四姑娘偷了她的玉佩。

姑娘們的目光在端木緋和房姑娘之間來回掃視著,神色各異。

真相無論是不是如此,這玉佩確確實實是從端木四姑娘的荷包裏拿出來的……

這一刻,她們誰都沒有出聲,這裏自有端木貴妃和四公主做主。她們也沒必要對此置喙什麽,徒惹貴人不悅。

有人是一副看戲的架勢,但也有人正暗暗替端木緋擔心。

然而,端木緋還是笑瞇瞇的,低頭看著掛在指間的那個月牙形玉佩,漫不經心地說道:“這塊羊脂玉白如截肪,細膩通透,只可惜玉中少了‘飯滲’,勉強只能算羊脂玉中的中品。”

房姑娘聽著臉色不太好看,只覺得端木緋真是大言不慚。

“這塊玉佩我還真看不上。”端木緋對著那玉佩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說道,“不過,房姑娘能這麽隨隨便便地‘拿’出來,那表示它應該也沒這麽重要,既然如此……”

端木緋抿嘴笑得更歡了,忽然就擡手把手裏的那塊玉佩直接朝湖面丟了出去。

玉佩脫手而出,在半空中劃出一道長長的弧線……

“我的玉佩!”房姑娘面色大變,倏地站起身來,就聽前方“撲通”一聲,玉佩直墜入湖中,水花四濺,湖面上蕩起一圈圈的漣漪。

水榭裏陷入一片沈寂,鴉雀無聲。

那些姑娘們再次暗暗地互相看了看,氣氛愈發古怪了。事情的發展完超乎她們的想象。

“貴妃娘娘……”房姑娘身形僵硬地轉身看向了端木貴妃,長翹的眼睫如同受驚的蝴蝶般微微顫動著,眸底閃著盈盈的水光,身子屈膝福了下去,一副楚楚可憐地想讓貴妃做主的樣子。

端木貴妃的臉色不太好看,紅艷的櫻唇抿成了一條直線,顯然頗為不快。

房姑娘維持著屈膝的樣子,半垂的眼簾下閃過一抹精光。

這個端木緋是端木貴妃的侄女,又與大皇子、四公主交好,本來肯定是伴讀之一,想要讓她出局,也唯有下狠招——一旦端木緋背上了偷竊的罪名,無論她再怎麽強辨,在貴妃心裏,她都是白玉有暇。

沒想到她比自己想得還愚蠢跋扈,她一時意氣丟了自己的玉佩,反而落了下乘!

剛才的事這麽多人都看在眼裏,恐怕連貴妃也不好當眾包庇她,定會斥責她,那麽端木緋是決不不可能再當伴讀了!

少了端木緋,自己就少了一個最大的競爭對手,以自己的才學在其他幾位姑娘中若論第二,也沒什麽人敢自稱第一,兩個伴讀中必定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這個伴讀已經十拿九穩了!

房姑娘的嘴角在端木貴妃以及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勾出了一個得意的弧度,然而,就在這時,端木貴妃不冷不熱、不疾不徐的聲音自頭頂上方傳來:

“程嬤嬤,你送房姑娘回去吧。”

什麽?!房姑娘瞬間仿佛被雷劈中般僵住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擡起頭看向了端木貴妃和涵星。

端木貴妃嘴角微翹,笑吟吟地看著自己,只是那雙烏黑的眼眸中卻透著一絲冷然與淡漠,仿佛在看什麽微不足道的東西。

程嬤嬤面無表情地朝房姑娘逼近,房姑娘忍不住直起身體,感覺好像一頭面目猙獰的怪物朝她步步緊逼似的。

她踉蹌地退了一步,花容失色地脫口問道:“為什麽?!”

錯的是端木緋,為什麽端木貴妃反而要把自己給驅逐了!

眾目睽睽下,端木貴妃竟然如此包庇她的侄女?!

端木貴妃輕啜了茶水,慢悠悠地放下了手裏的茶盅,懶得與房姑娘廢話,幹脆就直言不諱道:“你心術不正。”

說著,端木貴妃的唇角翹得更高了,神色淡淡地又道:“既然緋姐兒‘不小心’弄丟了你的玉佩,那本宮賠你一塊就是。”她擡手做了一個手勢,玲瓏就退下去取玉佩了。

“……”房姑娘的嘴巴張張合合,臉色煞白。

端木貴妃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她,“這等玉佩本宮多得是,緋姐兒想要,直接與本宮開口便是,拿你的?房姑娘,也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端木貴妃的聲音中透著一絲嘲諷,一絲清冷,毫不留情。

水榭中愈發安靜了,似乎連時間都在這一瞬停住了,只有外面的楓樹隨風搖曳不已,樹欲靜而風不止。

那些姑娘們的表情都怪異極了,幾乎無法形容此刻心裏的感覺。

大概也唯有端木緋不受一點影響,自始至終笑吟吟,徑自飲茶,宮裏的禦膳常常不功不過,不過這茶葉往往都是頂級的。

涵星眼神淡漠地看著房姑娘,心裏不由想起方才她與端木緋在水廊上說話時,端木緋就悄悄與她說,這位房姑娘眼神閃爍,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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